关于女权主义的再思考

松易涅
发布于 2023-03-15 / 10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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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权主义的再思考

小序:这是2013级新闻学院吴晓娴同学采访我(指何光顺)关于“女性化妆说”问题的看法的新闻稿,这篇稿件后来登载于广外COSA杂志。这里谨将这篇新闻稿略作编辑,以发出来,以作为对去年“女性化妆说”的一个总结性回顾了。

正文

“应该取消第一节课,让女生化妆!”2013年3月中旬,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副教授何光顺在课堂上及其微博上这一番言论在社会中“炸开了锅”,被众多女性主义者声讨为“性别歧视和隐形性骚扰”。一时间何光顺成了网络热点人物。何光顺的观点或许只是一时戏言,但是其背后的逻辑也有一定的代表性。

一年多过去,笔者在广外的一个人文经典讲座上再次见到何光顺教授时,他欣然接受了我的采访。

谈到去年那件事,何光顺笑称那对他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如果说有,那主要是一种正面影响。从这起事件出发,从一个偶然发表的观点所引起的这场论争事件,让他理解了中国当前社会的复杂。从那次事件的争论,他称自己明白了中国真为女性争取权利或说争取人的权利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在意的是一种主义,在贩卖一种观点。他称自己强烈的感觉到中国的性别教育还远未开始,中国人其实还生活在一种功利主义的、缺少对于自身角色有着鲜明认识的混沌状态。

何光顺称自己对于女权主义的了解第一次是来自读书时候看过的这方面的书籍,但没有进行过专门的研究。第二是跟部分女权主义学者,其中包括一些他的同事或朋友的交流中,对于她们所关心的问题有所了解。第三就是经历了去年的事件之后对于女权主义有一个更为直观形象和较为深入的了解。

他认为中国的女权主义发展尤其过甚,颇有些东施效颦之意。他们只是胡乱地吸引那种可以现成拿来的主义,生吞活剥,变得教条化。他赞同女权,即争取女性的具体权利的做法,但不赞同女权主义。 在何光顺看来,部分女权主义者是以主义和观点在切割复杂的生活和丰富的个体,他们认为抹平女性和男性的差别就是争取女人的权利。记得去年南方电视请他和两位女权学者做节目,在结束时,主持人问了在听众席上的一些男生和女生一个问题,“你们喜欢淑女吗?”有同学回答:我欣赏淑女,但更喜欢活泼的女生。即误以为淑女好像就是不活泼不独立的。

这个回答某种程度上也是被女权主义灌输的一个刻板的现代女性观念。在这种刻板观念和同质化想像中,这些女生失去了对于自身角色和女性角色的丰富想像,在她们那里,只存在着一个和男性对立的独立女性形象,而其他的具体化的女性特色却被抹杀了。

吴:贤淑这些词是有特定历史背景的,它产生于男权思想对女性压迫及其严重的封建社会,所以如今还用来作为对女性的要求合适吗?

何:“淑”是“善”的意思,淑女,就是指美好善良的女子,是包括着品德、才艺和礼仪的塑造,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人品好,专业强,懂礼貌。淑女从来就没有和独立、自主、活泼构成什么矛盾。如今中国古典时代对于男性和女性的“君子“和“淑女”的人格培养和熏陶的传统都被打断了。

人类文明自从产生以来,就有了以性别差异为前提的社会性别角色的塑造。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中,君子和淑女,就是超越具体条件和时代局限的关于男性和女性角色的不同塑造与想像,这是具有普遍性一般性的。但自进入父权制社会后,男权对于女性的规范,造成了女性角色的扭曲和变异。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变异,就将“淑女”这个词所具有的普遍性和一般性的品质一并废掉。这就好像“君子”这个词是美好的,不能因为“伪君子”而否定“君子”本身。又如我们提倡做一个好人,但是在某些宗教里面把消灭异教徒视作一种“好”,这就是对于“好”和“善”的歪曲了。另外,同一种品质放到不同的角色里面,就有不同的称呼,女的叫淑女,男的叫君子,而“善“就是“君子”和“淑女”共有的普遍性的本质要求。

吴:您认为女权主义是什么意思?

何:我认为女权主义发展的第一阶段争取女性具体的政治经济权利和第二阶段反抗更深层次的性别歧视观念都是值得同情的,也是应当支持的。到了第三阶段,女权主义更为多元化,既有主义固化的激进派,也有不谈主义的温和派,还有消解主义的保守派。有不少女权主义者其实不是女权主义者,而是持着开放和温和的多元化的观点的。我反对的主要是那种固化刻板一味鼓吹“主义”的激进派。“主义”是一个很危险的词,任何东西一旦主义化,就落入了僵化教条和立场偏见。这种教条主义的女权主义反对区分男人和女人的一切观念,在这些女权主义者看来,即使你赞扬一个女人美丽贤淑也可能给是漠视和贬低女人能力的性别歧视。这种想法很危险,因为如果一切称赞女人的词被消解掉,我们就没法提倡正面价值了。而且他们似乎要将这一切的正面价值观念都视为是应当被禁止的,应当被监视和列入法律规定的歧视言论。老师们上课也不敢去批评女生或提倡女生应该像什么样子或不该像什么样子。于是,女权主义者可以垄断一切学校的性别教育,其他任何老师只要没有进过女权主义的进修班,就不敢对学生的培养说任何话了,这就是典型的女权主义式的话语霸权。

吴:您认为的女权主义的教条化产生的原因是什么?

何:女权主义不是本土化的东西,而是从西方横向移植过来的。西方经历过古希腊时代、中世纪、资本主义的兴起时代,而中国社会是一个没有完全发育的社会,特别是在经过大跃进和文革后,传统社会被打断,传统的延续没有了。文革时候,宣传女性不爱红装爱武装,要求抹平男女的差异。在这种政治化的抹平男女差异运动以后, 80年代至今从西方逐渐引进的女权主义,正好迎合了20世纪中叶以来的这种粗糙的中国女性解放运动。西方的教条、主义泥沙俱下,女权主义者没有很好地汲取西方文化的精髓,就快刀斩乱麻式地将传统的关于女性的一切观念和想像都一并反对掉,他们和文革时期的女性观念其实没有本质的差异,而这种女权主义在中国的芜杂生长,都是因为中国没有一个很好的生态文化环境。

中国女权主义的先天不足,在我看来,是因为他们既缺乏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又没有西方宗教伦理的制约,受个人主义思潮影响和斗争哲学的影响,而变得无法无天。它变成了一种斗争学说,要求女人跟父亲斗、跟儿子斗、跟丈夫斗,这样哪还有幸福可言。比如,在性别角色方面,女权主义者只是提倡抽象的男人和女人,却没有认识到人的具体的角色分工。男人跟女人都有家庭内和家庭外的角色,但是女权主义者过分强调女性在家庭外的角色。女权主义者忽略了健康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家庭其实是一个社会的核心。比如那些剩男剩女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不能成立家庭,但是其实他们内心是渴望家庭的。女权主义者就给他们灌输反抗家庭的思想。事实上,人类价值也只是提倡婚姻而不是强迫人一定要结婚。女权主义者不能因为一种常态的提倡和赞扬婚姻的正面价值观,就认为造成了对他们的强迫和威胁。

吴:您认为的女权主义的危害是什么?

何:我认为女权主义的危害就在于误导世人,特别是误导女生。比如一些女孩子本身条件不是很好,周围人关心她,要她去打扮,学会如何去吸引男孩子的目光。这时候女权主义者就会说,这是教她们为男孩子的目光而活。于是这些女孩子不再在乎男孩子的眼光,埋头工作,成了工具性的女人。他们越不在意男孩子,男孩子当然也就越不会在意他们。当这些条件一般的女孩子被女权主义者误导后,我感觉她们真是太苦太累了。女孩子先天有生理上的弱势,男人天然可以选择比自己小很多的女生,而女孩子却不行。那些认为只要事业成功就可以过得很好的女孩子,她们其实失去了世界的一半。当女权主义者提倡女人不去在乎男人的感受的时候,她们就把女人从男人的世界中孤立开来。事实上,男女互为对方的动力,男人也希望获得女人的赏识,两性的互相吸引构成了世界的美。 夫。女权主义者也说女人是被塑造成女人的,我也赞同,但是女权主义者是从反对女人成为女人的消极性上说,我却是从赞成女人去成为女人的积极性上说。我们的出发点和着眼点是不一样的。在我看来,每个人都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的,男人和女人相互否定也相互肯定。女人在为男人改造自己的同时,也就改造了男人。同理,男人也在为女人改变自己的同时,也塑造了女人。所以,只有当女人把自己塑造成男人欣赏的女人时,她的性别的自觉才真正开始了,也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也才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在我看来,基于两性差异而相互补偿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属人的幸福。

吴:您认为该如何去开展女性教育呢?

何:现代教育中遗漏了让女人成为自己角色的性别教育,而只有具体的功利知识的教育,这是一种工具化的教育,功利化的教育,也是一种标准化和专业化的教育,并非一种真正的性别教育和人的教育。关于“女性”的培养,我们的教育应当培养具体的人,培养具体的符合其社会身份的合格的女儿、妻子、母亲,这是作为女性的根本的角色。同时培养她们在家庭外的变动的角色中如何发挥她们的属于女性的优势,进而完成其社会角色。我不能苟同那种女权主义的抽象的女人。

我们的教育应该提倡爱的教育美的教育。但是女权主义仅仅移植了功利主义和工具主义,而忽视了性别教育、爱的教育和美的教教育。女权主义者认为成功就可以带给女人幸福。成功学就是女权主义的核心关键词,她们没有让女孩子学会去爱,没有学会去生活。我相信,正面价值的提倡永远有其不可磨灭的意义,阳光、真理、爱和美,是我们永远应当弘扬的。那种只沉溺于主义和斗争学说的人们是不可能赢得一个光明的未来和美好的世界的。


文章来源

吴晓娴、何光顺,《“女生化妆说”硝烟散去,何光顺老师关于女权主义的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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